關停!關停!關停!豆瓣“覺醒”,激進上市
然而正如曾經在豆瓣實習過的豆瓣FM用户所説的:音樂和視頻業務一樣,都是內容產業,IP太重要,產品形態、用户體驗、算法優化都要建立在內容基礎之上,否則都只是捨本逐末。豆瓣東西意在通過整合豆瓣用户已分享的大量商品內容,來形成商品發現社區,並切入電商導購。
關停豆瓣一刻,關停豆瓣東西,關停豆瓣FM……人們猛然發現,“慢公司”豆瓣突然激進,對那些不賺錢產品的裁汰已接近尾聲。
8月10日,一封《豆瓣東西下線通知》躺在豆瓣用户的站內信箱裏,宣告了“豆瓣東西”的死亡。自2013年9月17日正式上線至今關停,豆瓣東西的logo一直有beta字樣,這是豆瓣歷史上唯一的一次電商嘗試,存活期3年11個月。公告顯示,一週以後,豆瓣東西將“進入只讀狀態”,用户內容遷移完成後即關閉下線。
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被關停的產品。“豆瓣一刻”將在8月16日關停;接近豆瓣的人士還向記者證實,“豆瓣FM”肯定要被放棄了。
8月10日,一條“因為豆瓣一刻和豆瓣東西被砍而傷心的豆友們,告訴你們一個更傷心的消息:豆瓣FM也要沒了!”的廣播在豆瓣社區“丟下炸彈”,幾個小時內被轉播了700多次,評論區一時之間一片哀嚎。
正謀求海外上市的豆瓣,已經開始大刀闊斧的進行業務調整。
事實上,豆瓣創始人兼CEO楊勃(阿北)在本月初發布的內部信中已發佈了關於業務調整的決定。“這標誌着豆瓣已經進入務實階段”,阿北在內部信中這樣説。
就在記者發稿前,豆瓣市場和品牌負責人告訴表示,“我們會關閉一些長期沒有起色或在小規模營收的產品和業務,包括一拍一、豆瓣東西、同城票務交易和豆瓣一刻等。接下來整個團隊會更聚焦在核心的業務上。”
這裏所謂“核心業務”指的是是豆瓣移動端產品“豆瓣APP”以及試水內容付費的“豆瓣時間”。
當外界都在為豆瓣籌謀海外上市,即將甩掉“慢公司”帽子而讚歎欣慰時;當豆瓣試水內容付費、離錢越來越近時,在豆瓣社區,那羣被外界稱為“無價值”的用户也在一片哀聲中揮別。
人們猛然發現,這一回的調整,豆瓣並不慢,甚至有點激進。阿北宣佈調整之時,新的業務核心早已確立,而產品的裁汰已經接近尾聲。
那些曾經被寄予厚望的產品,豆瓣落刀“無情”;那些不願一起改變的用户,豆瓣不再眷顧。
這一次,所有人看到了一個“不懼反對聲音”的豆瓣。
作為互聯網觀察者,筆者願意去追溯那些即將消失產品的生命軌跡,成因敗果,也願意展望那些身負重任的產品未來命運。這個破舊立新時期的豆瓣,正是我們不可多得的觀察對象。
豆瓣發送給每一位用户的豆瓣東西下線通知
豆瓣東西意在通過整合豆瓣用户已分享的大量商品內容,來形成商品發現社區,並切入電商導購。正如在上線博文中所説的:“東西”的出現,源於社區內大量的關於吃穿住用行的討論,在豆瓣38萬個小組裏,與購物直接相關的小組超過20,000個,是小組中最大的一個類別。
而豆瓣東西的上線,則被外界視為豆瓣曾經離錢最近的一次,有可能成為果庫版的蘑菇街,文藝青年專屬的導購網站。然而豆瓣東西后來還是逐漸淪為了另一個不温不火的果庫、良倉。
正如筆者曾寫到的:豆瓣東西根植於一個“反消費主義”社區,並沒有小紅書那樣的分享購物經驗的氛圍,結果就變成了一羣文青po與fo“wishlist”的地方,誕生了一批分享了成百上千“中看不中用”創意產品,積累一羣999+like的導購達人。
從根本上來説,豆瓣東西與“精神角落”的社區氛圍格格不入,種草指南“異化”成了願望清單。
而且,豆瓣東西也無法和書、影、音形成協同效應。在用户被十幾款應用分而化之的移動端,豆瓣東西並不享受多少豆瓣的用户紅利,差不多和果庫們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。至於20,000個購物相關的小組裏的內容,是內生於小組社區之內,並不會轉移到東西上來。
這就像雖然豆瓣小組裏誕生了《失戀33天》和《我的朋友陳白露》,然而這樣的爆款文卻不會出現在豆瓣閲讀一樣。
用户在不同產品之間無法轉移、共享——豆瓣只是一個鬆散的頻道聯盟,而用户被分散在不同頻道的平行宇宙中,“刷廣播的、混小組的、玩小事的、經營市集的,老死不相往來。”
而豆瓣之前下線的豆瓣廣場、阿爾法城、豆瓣小事都是試圖在激發用户走出平行宇宙,走出書、影、音、小組的藩籬,在廣場上交流起來,在新的話題中相遇。然而這樣的嘗試都以失敗而告終。
如果説豆瓣東西的黯然落幕是由於偏離“主業”,那麼同樣即將按下暫停鍵的豆瓣FM則暴露了豆瓣在進軍內容產業時的力不從心。
“內部已經通知要關了,但還沒有正式公佈”,一位豆瓣前員工告訴記者,豆瓣FM的團隊目前也在裁員當中。但也有豆瓣內部人士表示,“FM不會關,只是下線自有曲庫,會鏈接到第三方,因為不想花錢買版權了。“即便是這種情況,豆瓣FM也將會是名存實亡。
記者在豆瓣FM標註過的1571首紅心歌曲中,只剩下了397首
豆瓣對FM的“放棄”在兩個月前便有跡可循。在豆瓣FM的豆瓣小組中,有用户6月就反映:曾經標註過“紅心”的歌曲出現大規模下架。有用户在豆瓣FM上標註的1406首紅星歌曲,只有190首能播放,僅剩13.5%。
這也暴露出豆瓣FM有苦難言的“軟肋”——版權之痛。
儘管豆瓣FM曾短暫試水過“每月10元,半年50元”的付費訂閲模式,但此項收入與需向各大唱片公司支付的版權費相比,無異於杯水車薪。由於無力一擲千金於版權,豆瓣FM的曲庫一直原地踏步,後來只能在避風港原則的掩護下開放豆友自創兆赫以豐富曲目,然而版權之劍一直高懸於頂。
2009年11月正式公測的豆瓣FM,曾經是市場上最早的一批基於興趣推薦的流媒體服務。基於用户的興趣數據及主動調教,豆瓣FM不斷演進的算法為人所稱道,將不期而遇的體驗做到了極致。
然而正如曾經在豆瓣實習過的豆瓣FM用户所説的:音樂和視頻業務一樣,都是內容產業,IP太重要,產品形態、用户體驗、算法優化都要建立在內容基礎之上,否則都只是捨本逐末。
當音樂產業進入“版權軍備競賽”的下半場之後,豆瓣FM已然出局。
當然,豆瓣FM偏執於算法推薦的流媒體模式,一直不延伸到曲庫模式,遲遲不加入搜索功能,堅持不做編輯推薦……使它終究無法覆蓋用户所有的聆樂場景,從而轉向可以“想怎麼聽就怎麼聽,主動被動皆相宜”的音樂App。
尤為可惜的是,以音樂評論起家的豆瓣竟然讓豆瓣FM與豆瓣音樂分而治之,錯失了打造一個音樂社區的機會。不過,再深入一想,豆瓣即使有心也無力做到。
曾幾何時,豆瓣開創的“豆列”深受年輕互聯網用户喜愛,他們的社交生活指望着“電影豆列”、“閲讀豆列”等等基於興趣圖譜分享的產品形態;如今的年輕人,卻更願意如數家珍的翻聽網易雲音樂的“歌單”......
豆瓣音樂這種以專輯為單位的評論單元、聽歌與評論割裂的體驗,早已被新的音樂社區革了命——網易雲音樂是其中之一。
邊聽歌邊刷評論已經成了新一代用户的使用習慣,豆瓣音樂這種只能評論不能即時聽歌的地方,沒落是一種必然。而豆瓣FM這種單曲電台,也做不到和豆瓣音樂的專輯評論一一對應。
除了豆瓣一刻,豆瓣東西及豆瓣FM,即將被豆瓣按下“刪除鍵”的據説還有一拍一和同城票務。
一拍一作為豆瓣2016年上線的女性攝影服務平台,曾被視為唯一可能成功的攝影O2O項目,然而目前平台上的攝影師已經都處於“暫停預約”的狀態,關閉通知只待宣佈。既然豆瓣已經幾乎退出了電影票務市場,放棄同城票務也並不稀奇。
豆瓣轉身,擺脱“無價值老用户”
除了明顯可見的對於旁枝業務的大刀闊斧之外,從去年以來,豆瓣還在進行着自身定位、運營方式的悄然轉身。
2016年3月,豆瓣推出《我們的精神角落》宣傳片之後不久,就開始了對用户精神角落的“入侵”。
從紙書到豆瓣時間、瓣嘴、如是訪談,“豆瓣出品”的內容開始出現在用户的開屏頁面、個人主頁、書影音頁面,乃至直接插入廣播信息流中。無論你身處豆瓣的哪一個平行宇宙,都會有官方的“高音喇叭”在頭頂回蕩。
對於內容產品,豆瓣傾全站之力推廣至每一位用户面前——這是做內容電商的正確思路。也意味着豆瓣從文藝產品評價、導購網站向內容電商的轉型。
過去,豆瓣只能作為書、影、音的“導購網站”,為圖書電商、視頻網站輸送流量,賺取微薄佣金。豆瓣作為一家創業公司,並沒有實力同時成為一家圖書電商、視頻網站、音樂網站,就像它曾經的十幾款App面對各個類目的競品都毫無勝算一樣。
而知識付費產品讓豆瓣看到了擺脱“導購網站”的命運,成為文化電商的希望,讓它避免了和圖書電商、視頻網站的直接競爭,可以直接把用户轉換為自己的消費者,“肥水不流外人田”。
它不再只是一個書影音領域的大眾點評,而是成了一家有1.5億用户的文化產品電商。而且,不像書影音的彼此區隔,豆瓣的不同內容產品之間已經在形成協同效應:文化尋訪節目《如是》實際上是在為豆瓣時間專欄做推廣,甚至《姚謙寫詞課》中特意提到了《北島和朋友們的詩歌課》。
而要完成這樣的轉型,除了對無關業務果斷關停轉並,除了打破豆瓣長久以來形成的社區區隔之外,還有對於“無價值老用户”的“不管不顧”。
正如很多觀察者總結的那樣,這羣“盤踞”豆瓣多年,早已“頑固不化”的老用户幾乎“綁架”了豆瓣。豆瓣的每一點微小改變他們都會羣起抵制,豆瓣迎合新用户的舉動他們會感覺受到了冒犯,被邀請來豆瓣時間開課的講師,他們也要質疑其水平高低,材料是否有抄襲嫌疑。
就像得到、喜馬拉雅、分答等知識付費平台一樣,未來豆瓣需要的用户是狂熱的粉絲,不吹毛求疵、果斷買買買的付費者,是對於豆瓣出品“照單全收”的人。而豆瓣的現實,卻是徹底的反面:一羣讀過一些書、自視甚高、誰也不買賬的老用户。
對於豆瓣來説,明智的做法是任他們由他們慢慢凋零,成家生娃後自動淡出。
而事實上,當豆瓣試水知識付費、挖掘文化領域KOL之時,當年豆瓣土壤中孕育的KOL們早已黯然離開。
五年前的豆瓣,還曾經是KOL們體現價值的平台。在2011、2012年左右,豆瓣用户有一個顯著增長,豆瓣KOL的粉絲級別從幾千幾萬迅速增長到幾十萬,開始走向大眾——在此之前,豆瓣聚集的大量所謂“高逼格”文化人士(影評人、樂評人、文字工作者),這些人在豆瓣的聲音對市場是毫無影響力的,甚至是反向指標,與大眾對立。
此後,優質用户的流失直接導致了豆瓣社區的“沙化”。“豆瓣上原生KOL的大量遷徙始於2010年前後,比較有代表性的是留一手(微博留幾手)、虎逼少女豬蹄蹄、琦殿等,他們遷徙的目的地是新浪微博。”一位當年的豆瓣資深用户(現微博網紅)告訴記者。
內容電商,豆瓣的最後希望?
經過代際輪替,豆瓣如今的主力用户已經以90後為主。
這是怎樣一羣人?他們更喜歡即時消費內容,而不是隻看評論。豆瓣音樂的衰落正是因為用户的評論都轉移到了音樂App上,豆瓣電影之所以熱度不減,只是因為電影院無法飛彈幕、發評論。而內容付費的興起,也是滿足了年輕一代直接內容消費的習慣。
現在的問題在於,這些教人領悟詩歌、欣賞歌詞、品鑑書畫的“無用”內容,市場容量會有教人自我成長、職場進階、好好説話等實用內容更大嗎?雖然阿北在內部信中指出“豆瓣已進入務實階段”,然而豆瓣的定位決定了其內容必然要走“務虛”路線。
如果“務實”內容產品的用户購買的是“效果”(或者説是效果幻覺),那麼“務虛”內容產品販賣的是什麼?精神滿足感?
豆瓣時間能否支撐起豆瓣的上市夢?不如來分下下內容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可持續性。
從內容生產者這一端來看。如果説知乎來自於站內大V,得到來自於對被低估的知識達人,喜馬拉雅來自於對知識大V聲音資源的再利用,豆瓣時間則主要來自理想國、活字文化、簡單心理等出品方,同時也在自己出品專欄(《拍張好照片·跟七七學生活攝影》、《邪典電影本紀》),出品方的專欄以業已成名的文藝大家為主,而豆瓣自己推出的則是站內達人。
對於出版社等手握作者資源的文化機構來説,再也沒有比豆瓣更合適的付費內容平台了,他們手中的作者資源足夠豆瓣開發不盡,關鍵在於產品設計與包裝、推廣。而“站內無大V”的現象讓豆瓣推出的專欄無法自帶粉絲效應,關注度、訂閲量都不容樂觀。
從內容消費者一方來看,北島、白先勇、葉嘉瑩、姚謙等大腕“空降”豆瓣,正在打破豆瓣原來的紅人體系與玩法,使之變成了一個消費內容而非發表評論的地方(豆瓣時間專欄的評分、評論都付之闕如)。
這或許能吸引那些之前不知上豆瓣做什麼的用户,卻也並不會影響豆瓣書、影、音、小組等用户的正常使用,未來它們還會和豆瓣時間有進一步的互通、互動。
如此看來,以書影音和社區來聚攏用户,以豆瓣時間來“收割”用户,豆瓣可以成為一個自帶粘性的內容電商。
編輯:xiongwe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