夾縫中生長的藝術電影:過億並非常態,如何抵達最大觀眾羣?
即便如此,回顧過去幾年裏若干紀錄電影的公映經歷,不得不承認一個客觀事實:紀錄片在中國電影市場面臨的境遇並不樂觀———2013年12月20日,張僑勇導演的《千錘百煉》上映,被看作“紀錄片進院線”邁出的第一步。在《二十二》上映前不久,張楊導演的紀錄片《岡仁波齊》票房過億,被認為是紀錄片在商業院線中取得的重要突破。
《二十二》勝在真誠,導演以“真誠”贏得老人的信任,影片以“真誠”換來口碑。
原標題:藝術電影如何抵達最大觀眾羣在中國電影單片票房“以數十億論英雄”的環境裏,電影《二十二》的1.7億元票房顯得“尋常”。然而,這是一部紀錄片,一部以慰安婦倖存者為主角、主題嚴肅沉重、表達方式內斂低調的紀錄片;而1.7億元這個數字,是去年中國紀錄電影總票房 (8292萬元)的兩倍。於是,它成了這個暑期檔《戰狼2》之外另一部值得討論的現象級影片——《二十二》創造的“票房童話”,是一個偶然的個案,還是一個讓人振奮的信號?藝術電影的春天真的來了?
曾經,“能在院線中多堅持些日子”,就是對於上映的全部“野心”
《二十二》的拍攝完成後,劇組捉襟見肘,完不了工,後來眾籌得了100萬元,20萬元用在後期製作,80萬元作發行費用,能在今年暑期檔進入院線,很是費了周折。公映前,主創們在若干城市跑“路演”時,導演謹慎地表達了他的“野心”:能在院線中多堅持些日子,吸引20萬觀眾,爭取票房過1000萬元。對於一部首映當天排片不到1.5%的影片而言,這的確是個“奢侈”的願望了。
在《二十二》上映前不久,張楊導演的紀錄片《岡仁波齊》票房過億,被認為是紀錄片在商業院線中取得的重要突破。即便如此,回顧過去幾年裏若干紀錄電影的公映經歷,不得不承認一個客觀事實:紀錄片在中國電影市場面臨的境遇並不樂觀———
2013年12月20日,張僑勇導演的《千錘百煉》上映,被看作“紀錄片進院線”邁出的第一步。《千錘百煉》記錄四川大涼山深處,拳擊運動如何滲透進一個普通中學教練的生命,並且改變了幾個年輕人的命運。影片在70個城市公映,是“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公映的紀錄片”,而它最終的放映場次是383場,票房7萬元。
2014年7月25日,範立欣導演的《我就是我》公映,影片以《快樂男聲》為背景,記錄一羣少年在選秀過程中經歷的內心衝突和迷惘。“快男”粉絲並沒有為影片創造預期的票房,《我就是我》上映3天后就下線了,累計票房490萬元。
2015年6月,《我的詩篇》在上海國際電影節獲得了最佳紀錄片金爵獎,但是影片延遲到2017年才有機會公映,票房止步於315萬元。
在商業電影的壓力和夾縫裏,它們的放映空間仍然有限
中國紀錄電影的票房能到千萬級別的,少而又少,2015年10月上映的《喜馬拉雅天梯》是難得的一部。在商業電影的壓力和夾縫中尋找有限的觀眾,這是中國紀錄電影面臨的現狀。因為《岡仁波齊》和《二十二》的票房成績,認定“紀錄片將是中國大銀幕票房的增長點”,很可能是一個過於樂觀的誤判。
《二十二》的“逆襲”,在一定程度上是由“時勢”造就的。影片上映當天,是世界慰安婦紀念日;第二天是日本無條件投降紀念日。由此輻射出的情感能量,直接成為人們走進影院的動力。何況,“22”這個數字本身構成一個具有強大感染力的故事:從1938年到1942年,日軍在中國徵召的“慰安婦”總計在20萬以上,到了2012年,全國公開身份的倖存“慰安婦”老人僅剩32位。導演郭柯有感於那些受盡磨難的老人們生命相繼凋零,拍攝了43分鐘的短片《三十二》。2014年,32位老人中有10人陸續離世,數字變成了“22”,郭柯開始拍攝長片《二十二》。電影上映2天前,影片中的黃有良老人去世,到8月14日那天,片中的22位老奶奶,只剩下8位了。
論藝術手法,《二十二》 不能算是一部“高明”的作品,它的視聽語言是淳樸單一的,甚至欠缺一個足夠自洽的內在邏輯,但它勝在真誠,導演以“真誠”贏得老人的信任,影片以“真誠”換來口耳相傳的口碑。《二十二》和不久前的《岡仁波齊》有個共同點,都是靠人際傳播的口碑提升上座率,換來更多的排片,在迅速翻篇的商業院線裏“頑強”地爭取到放映空間。
“過億”並非常態,健全的放映環境仍需努力
隨着中國電影市場容量增加,觀眾對作品多樣性的需求增加,這是《岡仁波齊》和《二十二》獲得超常收益的大前提。在藝術院線和長線放映機制都不甚完善的當下,紀錄片和文藝片的排片仍然處在弱勢地位,只能靠上映後短時間裏的口碑作為賭注,排片率和放映時間是“博”出來、“賭”出來的。
在這個過程中,作品的質量是硬道理,但是也要看到,觀眾的“自來水”是個不確定因素,會有相當數量的觀眾“誤入”,而這些“誤入”的觀眾很可能是留不住的。《岡仁波齊》和《皮繩上的魂》遭遇的冰火兩重天是現成的例子。兩部電影的導演都是張楊,雖然一部紀錄片,一部劇情片,但背景類似,論影片的完成度和藝術水準,差別不大。《岡仁波齊》在一個相對平淡的檔期上映,主創的預期票房是2000萬-3000萬元之間,沒想到這部品相不同於尋常商業片的電影掀起觀影熱潮,最後票房過億。在票房利好消息頻傳時,學者石川發了條微博潑冷水,談到“影院裏很多刷微博、打瞌睡的”。時隔兩個月,《皮繩上的魂》上映,檢驗觀眾的時刻來了———結果《皮繩上的魂》的票房勉強剛過300萬元,大大地低於預期,幾乎是慘淡的。
《岡仁波齊》和《二十二》的票房固然振奮人心,《皮繩上的魂》遭遇的挫敗也讓人看清,健全的藝術影片放映環境仍需努力,“過億”並非這一類影片的放映常態,穩定的觀眾羣、良好的放映渠道和長線放映的機制仍在“上下求索”的過程中。《二十二》的票房成績讓資本蠢蠢欲動時,我們也別忘了,這是一部差點進不了院線的電影,別忘了,每年上海國際電影節和各類電影節之後,有太多無法得到更多與觀眾見面機會的電影。此類電影在影展之外,如何抵達更寬闊的空間?能不能讓文藝青年之外的觀眾看到這些電影?能不能讓影院接受產品的差異性?比起一部兩部“過億”的個案,讓儘可能多的“小小佳片”釋放它們的能量,這才談得上“藝術電影的春天”。
編輯:mary